香 山 记
刘东汉

香山，安西境内的信丰名山，有九十九峰、十八溪。“九十九峰”这一说法，我是最近从《信丰县志》里得知的。县志里有一首明代著名文学家、戏剧家汤显祖的诗《送黄洛九归虔》：“游于江南春草齐，秣陵行色远萋萋。临流一道章门柳，长遂相思到水西。西山鸾鹤起晴烟，南浦惊逢上濑船。怪得异香常入梦，君冢九十九峰前。”诗后有注：“黄九洛，名戴玄，字九洛，本县安西人，著有《醉石诸稿》；九十九峰在安西香山中。”从此诗里，我们知道了三件事：一是黄九洛是虔州的安西人；有著作《醉石诸稿》遗世；二是香山有九十九峰；三是黄九洛与汤显祖是文友，更是好友。黄九洛能得到汤显祖这样的历史名人的念念不忘，不仅是他的荣幸，亦为安西人增了光。汤显祖也许是古代名人中以诗文涉及香山的第一人。县志里还有一首五言律诗《香山寺》，是清代的黄文汾写的：“穿云行鸟道，拾屐步禅堂。日转松梢上，阴移涧水旁。微风生远壑，清磐出高墙。欲把诸峰数，谁能九九详。”从内容看，黄文汾是肯定去过香山寺的，而且是从安西境内上山、翻山越岭过去的。所以，他的诗首句便写“穿云行鸟道”。据说香山主峰高达800多米，比海螺寨高出200多米，平常多有云雾缭绕，特别是早晨。这条路的全程都是上岽下岽过横排，而且都是草木葱茏的小道，即山乡人说的“野鸡路”。所以，黄文汾写“穿云行鸟道”，再贴切不过。
香山寺的寺址，在四周群峰的窝底。寺的规模很大，有上下两殿，两边有厢房，还有厨房膳厅，皆为白墙黑瓦。寺门前地势平坦，还有数十亩粮田。此外就只见深壑高林和一条小溪的淙淙流水。黄文汾的《香山寺》就在这个氛围中写成。也许他当时产生了苏东坡写庐山的“不识庐山真面目，只缘身在此山中”的感觉，所以就有“欲把诸峰数，谁能九九详”的感叹。
我之所以说黄文汾的《香山寺》是实地写的或去过香山后写的，是因为我也去过香山寺。那是解放后的1951年初春，正当土地改革的时候，附近一些地方的地主恶霸为了逃避斗争，相约集群上山藏匿，有的甚至成了土匪，与新生政权对抗。
得到他们的消息后，当年香山周围的安西、大塘、小江三个区的民兵，在各区武装部和区乡干部的带领下，展开围剿。我当时是大塘区的乡干部，所以也是其中1的一员。我们大塘区的民兵约100多人，安排在当时叫香山乡的香山下屋场宿营。早饭后，在能看清路的时候就出发上山。一路上坡下坡过横排，走的全是穿云破雾的野鸡路，路两边排着密密丛丛的小树林。那树林，据说就是安西有名的山果——酸桐子。酸桐子的核很大，肉不多，其酸味堪比陈年老醋，是怀孕女人的珍品，让人想起来就流口水。这种树青翠、阔叶，树干不高，属森林中的“少数民族”。那次我算与它有一面之交，后来就在没有见面了。在崎岖的山路上，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，经过约2小时行走，便到了目的地香山寺。
那时的香山寺还有菩萨，和尚却早下山还俗了，所以我们见到的是一座冷庙。不过当时确有安西、小江的地主恶霸菌集在这里躲藏。但他们也消息灵通，早知道会遭围剿，在我们赶到之前，他们吃完早饭逃掉了，留下的饭尚有余热。我们在就近的一些山上抄了些时候，未见踪迹。在茫茫群山里要找到他们，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忙了一阵之后，我们几路约四五百人就先后撤出了。据说在我们撤出后，香山寺因有了藏匪恶名，随之被拆毁了。自此，香山寺徒有其名了。也许我们是见其全貌的最后一批人。
我们那次去香山寺，可谓来去匆匆。因为我们的任务只是逮拿匪徒，不是朝圣，也就无心观景。即使对那里的环境也只是粗略欣赏。当时我就想：这里环境虽好，但生活艰难。难就难在里人家太远，离圩镇更远。东西南北，不管从哪边出山，都有几十里山路。往安西这边走，“穿云行鸟道”；往柳塘那边走吧，也不容易，虽说不爬高山，是沿溪水边，但跳坑过涧，也是难行的野鸡路。不过这条溪有些怪，行到中途，水流忽然神秘失踪了，有涧有河却断了水流，老表管此处叫“旱哑山”。但往下走几里远，水又从地下冒了上来，还原了溪水的流量。这个怪现象，在人们心中一直的个谜。其他方向有没有路，如往龙州或山乡方向，或许有，但我没有考察。即便有，路也会遥远而崎岖。
从前，曾听乡人说：“香山十八面，面面都有佛，一面冇佛出石灰。”如此说来，香山的佛寺应该很多，至少有十七座吧。可我们现在所知的只有六七座，还包括几座废了寺庙的遗址。不相信古人吗？也不是。只是林海茫茫，我们所到的地方有限。信丰县志记载到：“香山有峰九十九、小溪十八，产异药，有鹰石、三天门、线香石、蜡烛石，龙湫诸胜迹。顶有哀道人岩，深广可坐数十人。相传古时有道人卖药于市，夜则宿此。一日忽去，书有‘万山哀道人造岩住’八个字于石上。”县志所记的这些，除哀道人岩（现叫仙人洞）的岩洞，在悬岩上只可远眺不可近瞻属神话外，其余那些忽许有，但要具体道明白却很难。
身为安西人，不谙安西事，真有些愧对乡里的感觉。不过愧对就愧对吧，我只能写出这些，以后再深究吧……